若是夏草先前没算计宋思弦,她倒是不吝啬一包止血止疼药。
可想到刚才姓唐的色眯眯的眼神,熏人的口气——
宋思弦不落井下石给她一包砒霜就够仁慈了。
她别过了头,原本哀嚎的夏草终于眼皮一翻,晕了过去。
国舅抬步已经走了进来。
原本宋思弦并没意识到沈云州多高,可见他进门要微低着头,以免撞头。
这才发觉,他的确是高大。
人一高大,近身的时候哪怕什么都不错,就凛然生出迫人的气势。
他的每一步,其实格外的轻,却又格外的重。
仿佛步步咚咚,能踩在她心上。
近身前来,清冷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薄在她颈侧。
他身上分明没有熏香,可莫名宋思弦就能嗅到一股薄荷味,清神醒脑又……
怪好闻的。
她抬眼正看到沈云州的喉结,没等开口,就听到他似乎轻笑了一声。
“劳烦让让——”
什么暧昧啊旖旎啊,瞬间烟消云散。
宋思弦澄明的杏眼没好气地瞪了国舅一眼。
她分明没说话,可莫名地沈云州眉梢一挑,仿佛就能猜到她没出口的话。
宋思弦腹诽着:这么大的地儿我挡着你家路啦?我身板这么宽吗?
她强忍着没翻白眼,往右迈了一大步,想了想又不解气,国舅体宽呐,过不去!于是置气般再次往右迈了一步,咚地一声。
步子迈猛没刹住,她一头磕在了木栏上。
如同敲钟,脑子轰隆,耳朵嗡嗡。
似乎有人轻声笑了下,等宋思弦揉头抬眼的时候。
沈云州已经别过了脸,仿佛刚才的笑声是她幻觉。
宋思弦恨恨地揉头,随即心想:算了,虎落平阳时候,绝不叫唤。
她还指望他能救她出囹圄呢。
因此,她温顺谦谨乖巧地垂下了头。
宋思弦双眸动起来的时候,其实格外狡黠,可垂下头时宛若无辜的样子也格外具有欺骗性。
无辜得如同茸兔,仿佛真是大家闺秀般,性子内敛。
她纤细瓷白的脖子,绒毛清晰可见,天鹅一般,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……
手感……也的确是无辜萌兔般细腻。
沈云州紧绷的嘴角无声地勾了勾,很快绷直。
“罪妇给国舅大人请安。”苏夫人忽然跪地行礼,作势要磕头,却被沈云州抬手示意:“不必多礼。”
“令嫒生前很得皇后娘娘称赞。”国舅轻声道了一句。
聪明人说话,从不废话。
一句话就将老夫人勾得泪水涟涟,想到故去的女儿音容笑貌,老夫人热泪滚烫:“多谢大人。”
“嗯。”国舅点头,“苏明罪责难逃,苏府女眷充入教坊司,皇后娘娘体恤老夫人年纪,准许你前往护国寺修行以替夫赎罪。”
老夫人连连点头,感激得说不出话。
她都半截身子入土了,这个年岁充入教坊司,老脸都臊没了。
能遁入空门,不失为一个好结局。
国舅大人的来意也很简单,是冲着你死去的女儿。
两人说完,国舅转身就走,很快就出了门,再没看宋思弦一眼。
一旁的唐狱卒又忍不住眼睛提溜直转。
照这么看,两个人似乎并不熟稔。
他心底高兴,将满脑袋的欲念压下,眼看着国舅出了牢门,似乎要转身离开,他兴奋地将锁链拿起缠了几圈,刚要落锁。
就见国舅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宋思弦:“那位是——?”
是你娘!
宋思弦心里骂了句。
胡二生怕胡三抢答,挤开了他,还掐了他一下,上前飞速开口:“宋六小姐。”
“哪个宋六?”
“宋重之女,行六。”
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
胡三一脸莫名,之前主子知道啊,为何明知故问。
就听国舅爷转头对狱卒道:“有个案子,需要她配合,人,我就带走了。”
说着,施施然走远了。
国舅要带走人问话,何人敢拦?
胡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胡二却手脚利索,快速将锁头拿下,将锁链解开,打开牢门,弯腰:“宋小姐,前几日大理寺有个案子,需要你的供词,跟小的来吧——”
宋思弦就这么出了牢门,对面的冬虫激动地道:“小姐——”
本已经昏迷的夏草,躺着看着站在牢门外的宋思弦,恨得咬牙切齿,她一个用力握拳砸地,伤口再次流血不止,她脸皮抽搐着,一个激动,再次晕了过去。
宋思弦刚要走,“喂——”阿贝唤住了她。
“什么?”宋思弦不明所以。
“算了。”阿贝开口道:“没事。”
显然是有事相求,又见相处的时间太短,抹不开脸。
“快走吧。”胡二忍不住催促了下。
没看到主子都等不及了嘛?
自己主子连轴转了多少天,脸色都白成了纸。回府的第一件事,居然就是来捞人。
宋思弦点头,快步出了牢房。
外面的空气都显得清醒了许多呢。
“宋小姐。”背对着她的国舅转身:“答应你的事,本人说到做到了。”
“多谢国舅爷大恩大德。”
若不是你,我又如何进了牢门呢?不过做人不用在乎这么多的细节。
所以宋思弦大度不计较。
“有个不情之请,我的婢女,希望国舅爷能将她放出来。”
想到冬虫一脸激动,却对自己摇头,让自己走的样子,宋思弦如何能弃之不顾?
“婢女?”沈云州冷笑道:“若是没记错的话,我只答应救你一人。”
“国舅误会了。”想到夏草刚才的那个不上台面的样子,宋思弦以为他误会了。
“想让您搭救的是冬虫,不是刚才的那个。”
“不救!”国舅爷言简意赅:“人货两讫,宋小姐切莫讨价还价。”